斯諾靠著床閉目養神，終於忍不住彎起了嘴角，有些嘲諷。

他變回人類是一場交易，而他還一直不知道他所支付的代價是什麽，若不是這樣，他幾乎忘了他那時應該付出過什麽。

只是這樣的話他真的沒有時間再留在海藍王國了，否則真的可能來不及，他不應該相信這些世界對他的善意的，就像之前索菲亞說的，他是被那個世界眷顧的，但是什麽叫眷顧？眷顧的結果不依舊是他的慘死？他甚至不能回去告訴西妮莉一聲讓她不要等他，最後他只能把期望交給那個世界本身，他不知道他最後的那個懇求有沒有實現，但無論如何，都改不了他拋棄了西妮莉的事實。

“殿下，該吃午飯了。”只是三天時間，妮娜就憔悴了很多，亨利還沒有回來。

“妮娜，好好休息，我們過幾天就會離開海藍王國，如果不好好休息，到時候路途上會很累的。”斯諾聞言睜開眼走到桌邊。

“殿下，我們留幾天可以嗎？只要幾天就好了，亨利很快就回來了。”妮娜緊緊揣著裙角，低著頭輕聲哀求。

斯諾動作一頓繼續吃著東西，咽下口中的東西才問，“亨利呢？他不是去解決這裏的產業問題了嗎？”

“亨利去找神巫大人了。”妮娜不會對斯諾說謊，因而實話實說，但是斯諾卻眉頭一皺。

海藍王國的神巫啊……哪裏是那麽容易見的？上次要不是蘇耶和多西亞，他們也不可能見到吧？不過看妮娜的樣子，斯諾還是咽下了到嘴邊的話。

算了，他們只是關心他而已，而且以亨利固執的性子，可能會吃虧的。

如斯諾所想，亨利確實沒有見到神巫，那座宮殿還是那樣晶瑩剔透，只是那門從始至終都關閉著，神巫似乎不知道亨利已經在外面跪了很久般，但他真的不知道嗎？

斯諾攏了攏身上厚厚的鬥篷，走過去拉起亨利，“我們回去吧。”

“殿下？”亨利沒有想到斯諾會來，想站起來腿卻一軟再次跪到地上。他真的跪了很久了，這裏可不是山下，他們腳下的可都是冰雪，亨利剛才還能被斯諾拉起來已經是奇跡了，只是亨利的腿也許要因此毀掉了。

上次來的時候花了很久，但是斯諾全速趕路下卻只花了三天，即使是三天，斯諾依舊覺得有點長了。

“我們回去吧，我們還要回維塞去的，妮娜，過來幫下忙。”亨利可比斯諾壯實多了，斯諾自己還真扶不起來。

亨利剛想說不用，腿上面突然傳來溫暖的感覺，一團柔和的白光籠罩著他的腿，沒一會兒他就感覺自己恢覆了，詫異地看向宮殿的門。

“多謝大人幫忙。”斯諾知道是誰幫的忙，對著宮殿微微俯身，然後就帶著亨利和妮娜下山了。

他從來沒有想過神巫還會幫他們，只有亨利還妄想著。

“半年，你還有半年時間，並不是我不願意幫你，而是我無能為力，當初你答應那個交易的時候就該猜到的，你能付出的代價真的不多。”神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妮娜停了停，而斯諾卻問了另一個問題，“其實我本來不會有什麽的，之所以會暈倒，是你在提醒我吧？謝謝了。”

神巫沒有再說話，因為斯諾是對的，取走部分生命而已，又不是生病，好好的怎麽會暈倒？壽終正寢和纏綿病榻是不一樣的，要知道他現在才十幾歲，再怎麽不好也沒有到那樣的地步，所以他才能一路趕路來到這裏。

畢竟連續趕了三天的路，到山下後斯諾也沒有立刻就回去，而是在馬車周圍搭了個簡易的帳篷。

“殿下，您當初……”妮娜顯然還記著他們下山時神巫的話，有些欲言又止。

“妮娜，你以為我變回人類就只是神巫的幫忙？不要說我們不是海藍王國的人，就算是，他也沒有義務幫我們的，妮娜，這個世界沒誰可以不付出就得到，那不現實。”果然是雪山下面，真冷啊。

“抱歉，殿下，沒有您的吩咐，我私自做了主。”亨利單膝跪地，右手放在胸前。

“這沒什麽，我需要休息了。”之前就說了，亨利是個固執的人，如果不找個借口的話，他可能堅持等待斯諾的懲罰，況且斯諾確實累了。

妮娜手腳很快地將馬車裏鋪著的熊皮取出來放到帳篷裏鋪好，等斯諾進去躺下睡著，才慢慢擡頭和亨利對視，然後轉身離開了營地。

妮娜從來就不是簡單的弱女子，否則也不可能陪著斯諾他們在外面八年，她現在想做的就是救她的殿下。

“我說過了，我沒有能力救他。”

“我知道，我並不奢求您可以救殿下，我只希望，你可以告訴我辦法，我只需要知道辦法就好了，大人，您有辦法的，否則您不會等著殿下來才出聲。”妮娜站在宮殿前不卑不亢，“殿下是對的，這個世界沒有誰可以不付出就得到，我知道。”

她的目的從來不是期望神巫可以救斯諾，否則當初那個交易就不會成立了，她只希望他可以提供一個辦法。

“即使你的付出只可以讓他多活不了多久？”

“即使如此。”半年，根本不夠，殿下想要回去，他想要救出王後，半年時間根本不夠。

神巫終於傳來嘆息，“你回去吧，沒有人可以救他，這個世界有的人，無論他的外表是否依舊光鮮，內裏都已經*不堪。”

“他不止是我從小守護的殿下，他還是我的弟弟。”說到弟弟，妮娜忍不住彎起嘴角，是的，弟弟，這麽久，她早已把這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當做弟弟，她唯一的親人。

“……你成功說服我了。”

得到自己想知道的，妮娜很快就往山下跑，天已經快要亮了，天亮了以後若是她還沒有回去，斯諾就會發現的。

可能因為累到了，斯諾並沒有那麽早醒來，一直到差不多中午了才睜開眼，一邊的亨利已經收拾好了東西，妮娜則在馬車上休息著。

簡單吃了點面包，三人就往回走了。

“亨利，不用擔心，全速前進。”亨利怕馬車太過搖晃斯諾會不舒服因而速度很慢，可斯諾揉揉眉心立刻讓他加速。

半年，實在太短了。

他們人太多，速度不會太快，路上面大約要走三個月才能到維塞，它畢竟不是海藍王國的鄰國，中央還隔著一個王國的。

“……殿下，您都不害怕嗎？”

“什麽？”

“死亡啊，您才十七歲不是嗎？為什麽我都感覺不到您害怕呢？”從斯諾倒下到現在，蘇耶也幫忙找了好幾個醫師，但是無一不是搖頭，現在神巫更是給出了準確答案，可是妮娜卻從來沒有見斯諾因此變過臉色。

斯諾一聽頓時知道自己太過平靜讓妮娜不解了，只能對妮娜笑笑，“害怕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那麽妮娜，你希望我害怕得抱著你哭嗎？”

能不平靜嗎？

妮娜楞了一下迅速低下頭。斯諾在笑，但是那雙溫和的眼睛卻平靜無波，不該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回到那間小木屋，多洗衣正無聊地坐在井邊拋著當初砸暈斯諾的那個金球，看見他們回來楞了一下金球頓時落在了井裏，只是這次不會有青蛙幫她拿上來了，不過她也不會在意就是了，“殿下，你們去哪裏了？我找你們好久都沒有找到，連蘇耶都不知道你們去哪裏了，我還以為你們已經偷偷溜走了！”

蘇耶會不知道？斯諾可不相信，不過現在首要任務是安撫生氣加委屈的多西亞，其他的稍後再說吧，“抱歉啊多西亞，我們有點急事，所以沒有和你說就離開了，下次不會了。”

下次再走應該就是離開海藍王國，那時候需要一個道別，自然不能就這樣離開，否則多西亞會很難過的……

“那你們有給我帶禮物嗎？蘇耶每次離開都會給我帶禮物的！如果你也給我帶禮物了，那麽我就原諒你們好了。”多西亞顯然沒有多生氣，一扭腦袋開始討禮物，而這時斯諾也慶幸回來之前去把之前準備給多西亞的生日禮物拿了回來。

多西亞拿到盒子毫不客氣地打了開來，輕輕抖開裏面的東西——那是一條淺藍色的裙子，很漂亮。

多西亞顯然喜歡極了，拿著裙子在自己身上比試，臉上的笑容讓斯諾覺得之前專門去定做這件裙子是值得的，“對了殿下，你之前暈倒，現在是不是已經完全好了？”

無論是蘇耶還是斯諾都沒有將醫師的話告訴多西亞，妮娜站在旁邊聞言臉色頓時黯然下來。

原本，她見斯諾這麽喜歡多西亞公主，還以為多西亞公主將來會嫁給斯諾的，但是現在她完全不抱期望了，因為斯諾自己不會同意的。

“多西亞，回去吧。”

“嗯！”多西亞跑了幾步，突然回頭對斯諾喊，“殿下，我很喜歡你，我嫁給你好不好？”

說完也不等斯諾的回答就蹦蹦跳跳跑走了。

“……”斯諾覺得似乎哪裏有些不對，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多西亞剛剛……她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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